金牛街今日头条
孟宗政(1164—1223年),南宋抗金名将。他的父亲孟林,是岳飞麾下的重要将领,他从小就跟随父亲的部队征战。《宋史.本传》说他是绛州人,其父孟林随岳飞到随州,就在那里安了家。但据《康熙府志》和故武昌知县熊登在康熙十三年主修的《武昌县志》、故知县邵遐龄于乾隆二十八年修的《武昌县志》,都说孟宗政徙武昌。孟宗政与其子孟珙,又分别安葬在金牛灵溪乡和金牛贤庾乡,武昌县内凡孟姓人氏,都以孟宗政为祖。据此认为,“孟宗政徙武昌”的说法,可能是成立的。
《宋史.孟宗政传》说他自幼豪伟,有胆略,经常出没在浴血战场上。开禧二年(1206年),金将完颜董率军犯襄阳、荆州。那时候,孟宗政可能还不是朝挺军官,宋史说他是“率义士据险游击”,抢夺了完颜董的粮秣辎重,迫使金兵不战而退。因为这件事,“宣抚使吴猎奇之,补承节郎,枣阳令。京西路使赵方、吴柔胜皆荐其才,转秉义郎、京西钤辖,驻札襄阳。”
嘉定十年(1217年),金人再犯襄阳、枣阳,朝廷令孟宗政节制神功、报捷、忠义三军,与统制扈再兴、陈祥分三军,与金兵蹀血以战。嘉定十一年,金帅完颜赛不拥步骑围城三个月,大小七十余战。孟宗政抬募勇士,乘间突击。后来援军到了,听到鼓声,宗政率诸将出战,金人奔溃。
嘉定十二年,金帅完颜讹可拥重兵再犯,“宗政囊糠盛沙以覆楼棚,列瓮潴水以堤火,募炮手击之,一炮辄杀数人。”“金人连不得志,俄乘顺风渡濠,飞脂革烧战棚,宗政激将士血战,凡十五阵,矢石交,金兵死者千余,弩子手十七八,射其都统殪。天反风,金人愈忿,炮愈急。会王大任领锐卒一千冒重围转斗入城,内外合势,士气大振,贾勇入金营,自晡至三更,金人横尸遍地,夺其铜印十有六,(完颜)讹可弃帐走,获辎重牛马万计。捷至,朝廷方录前战守功,升武功大夫兼阁门宣赞舍人,重赐金带。”(引《宋史.孟宗政传》语)
孟宗政去世后,南宋皇帝“谕葬武昌之清水潭,奉祠崇福寺,崇祀乡贤”。
清水潭在金牛灵溪乡的挂榜山,有刘姓百姓居住,俗名崖刘村。其山有一匹白石崖,壁立高耸,俨然如高挂的皇榜,故名挂榜山。孟宗政墓就在这匹白石崖下,墓前有碑,碑文:“宋太尉封永国公谥忠毅”。
这样一位大英雄,南宋皇帝为什么要“谕葬武昌之清水潭”呢?
他的儿子孟珙也是抗金名将,忠君体国,可贯金石,皇帝赞扬他:“卿名将之子,忠勤体国,破蔡灭金,功绩昭著。”病革乞休致,授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,终於江陵。讣至,帝震悼辍朝,赙银绢各千,特赠少师,三赠至太师吉国公,谥“忠襄”庙曰“威爱”。
《宋史.本传》说他,名位虽重,惟建旗鼓,临将吏,面色凛然,退则焚香隐几,萧然事外,邃於易六十四卦,各系四句,名警心,自号无庵居士。
孟珙“终于江陵”,皇帝也是“谕葬贤庾乡金紫山,奉祠蓼仪寺,崇祀乡贤。”
孟珙墓亦有碑,碑云:宋太师封吉国公谥忠襄。
孟宗政父子老家绛州其时属金人统治,自然是回不去的。但他们无论是徙居枣阳还是武昌,应该安葬在枣阳或武昌附近才对,皇帝为什么要“谕葬清水潭”“谕葬紫金山”呢?
皇帝怎么会知道远在金牛名不见经传的挂榜山与紫金山呢?
中国古人向有为自己选择墓地的丧葬文化。猜测,孟宗政或许因战事,到过金牛,早就选中了挂榜山清水潭畔为自己的墓地。皇帝只是满足他的遗愿,才“谕葬清水潭”。至于孟珙,自然要随父亲安葬金牛,只不过他自己选择的是贤庾乡的紫金山。这自然只是猜测,且无法求证。
下面这件事,却是证据确凿。
早在孟宗政“谕葬清水潭”前十八年,名士胡朝颖却自己住进了金牛街。
胡朝颖,淳安人,南宋孝宗乾道八年进士,《宋会要辑稿》说他历任武昌县令,通判嘉兴,知岳州兼荆湖北提点刑狱。时宰相郑清之家奴暴横,欺压良善,胡朝颖怒而置之以法,后由知岳州任上被罢官。
罢官之后何处可以安身呢?
他家乡淳安与时京城临安咫尺之遥,他却不肯回去,反而携眷属来到了金牛街,就在金牛西街的小桥北桥头,筑土屋一所,门对石板街,从此以诗书为乐。
《全宋诗》介绍,胡朝颖著有《静轩集》。
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,胡朝颖本是淳安人,今归杭州市管,即使当年,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,淳安也是近郊,胡朝颖罢官后,为什么不回淳安,而要定居金牛街呢?对胡朝颖而言,淳安无论哪个方面,都应该比金牛强很多,他却偏偏选择了背井离乡,定居金牛街。
朝颖数传到元末明初,后嗣胡文寿,居金牛西街,登元至正间乡贡,授龙川书院山长。元亡明兴,又授本县训道,大概是个主持一县教化的小吏,会不会是县教育局长之类,不得而知。《武昌县志》有传,称他“诱掖不倦”,大意是称赞他教导提拔人材,从来不知道疲倦。著作多散逸,有《谯楼上梁文》存世。
胡文寿又数传,到清代胡柏材,仍居金牛西街小桥旁,嘉庆进士,官至刑部主事。他却在刑部任上突然“乞养归”,就是请求皇帝放他回家奉养父母。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,真实的心思,就是不肯做官了。他弃官回到金牛老街小桥边的祖屋,再不出仕,闭门著述。有《春秋左传题解》、《策学举偶》、《诗法观澜》、《晚翠楼制艺》、《古今体诗草》等书传世。
再往后延续,到现代金牛街胡氏有:
胡翔,武汉大学文学学士,任《长江文艺》杂志社常务副社长;
胡燕怀,知名作家,爱麻将,有中篇小说《白板》闻于世。
此二子,皆居金牛桥东街,是否胡朝颖公一脉,待考。
南宋一朝,英雄埋骨,名士隐居,他们都选中了金牛,难道金牛真是个神奇美好的地方吗?
主 编:向天笑
1、 原创首发,诗歌(除旧体诗词外)、散文、小说、评论、收藏、书画等作品,拒绝一稿多投。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。
金牛街今日头条
因为物产“不足以供食”,要以极小的物产养活极多的人口,金牛人在历史的进程中就养成了精打细算、物尽其用、任何事情都尽量做到极致的生活性格。
譬如一个普通的红薯,金牛人就把它吃到了极致。苕粉肉现在很多有名酒店的餐桌上,也算是道菜了,但最先把苕这种东西转化为“肉”的,却是金牛人。苕在金牛人手里,不光是救命粮,也可以让它吃出许多生活的趣味来。
苕或生或熟,可以作为各种花样的“苕果”。“苕果”却是居家待客的一种礼品。干苕片作成的“苕果”炒熟,焦香扑鼻;而把苕蒸熟再拍成薄饼加些芝麻做成“苕果”,又香又糯,实在是甜美的“零食”。
苕榨了苕粉之后,剩下苕渣,金牛就有苕渣粑,加一把香蒿,用石臼舂熟,团而成粑,或蒸或烤,味道好极了。
苕叶可以作菜,不光可以鲜炒,还可以晒干为干菜,腌制成腌菜,苕叶的那节几寸长的杆,更可以单独作菜,炒腊肉有别于泥蒿,是一种清香的味道。
就是苕藤,既可以作牛饲料,也可以作猪饲料,苕藤粉甚至可以作为饥粮。
再如豆腐吧。别人把黄豆做成豆腐,就以为是极致了。但金牛人就知道还可以更进一步,把它榨得更薄,成为独一无二的金牛千张——是不是形容一块白豆腐,在金牛人手里变成了一千张黄灿灿的豆腐皮子呢?
拿一块豆腐,别人煎煮烹炸,就算是花样翻新了。但金牛人呢,却把它与糯米结合起来,做成又酥又糯的“糯米豆腐圆子”。取糯米若干,淘净,用温水浸泡半日,复取豆腐几块,与浸泡过的糯米搅合,加少许葱花,适量食盐,团成圆子,上甑蒸熟。出甑后冷却储存,风干可以储存一个月左右。吃时复蒸一次,热油入锅,加酱油醋等翻滚出汁,入口酥而不腻,糯而不粘,妙不可言。这种美味食品,据我所知,直到现在也还只有金牛人会做!金牛人红白喜事,过年接春客,丰盛的餐桌上,头一碗菜,一定是堆尖一大海碗金牛皮子,“一人拖一把”,解馋又充饥。第二碗肯定是堆尖一大碗糯米豆腐圆子!
金牛人这种做事追求极致的性格,推而广之,就使得他们当中的很多人,永远不会安于现状,永远在寻找新的更好的生存空间和生活方式。徐铁志先生在《王老汉上街》一文中写到马迹乡从前的情形时,如是说:“一些有头脑识点字会算术的乡下人,纷纷选择出门到外地谋生,学做生意求发展,我父亲就是随着这拨人潮涌进金牛街的。当时整个大冶地区共有商户1021家,金牛街就有554家,凭我记得的马乡商人就有几十个:马一大屋金家金大昌、金正昌、老七重的金文林、金子谷、金子冠、金小轩、金南谷、金畅然,里头陈家瑞生福陈寅春兄弟;马二孙和卿、孙旭初、黄仲厚、万箫簧、刘云甫;马三卢定海、蒋家璧、胡志刚、王佐才、刘东海、刘永林、盛明兴、盛池生;马四的石琼林、石庆云……这拨人或自立门户或打伙求财。一时间,广货、百货、日杂、副食、纸坊、蔴坊、油坊、客栈、货栈、饭铺,如雨后春笋,沿街林立。”
徐季源先生即是由马迹乡走出来的人物之一。
他为人勤谨,十三岁只身离家,到金牛街“积善庆”学做糕饼,二十岁到汉口经商,开过油行、纸行、匹头号、堆货栈,生意渐渐做大,在汉口统一街、大夹街及汉阳西大街都拥有铺面,又置房产数处。国难中日寇飞机轰炸武汉,家业被毁。季源先生回马迹乡大屋金岳母家的“恒源”杂货店。日寇投降后,相邀一批乡人到金牛街经商,创办“福源栈”。经营灵活,和气生财。
福源栈相当于今天的物流仓储中转站,楼下代客堆货,楼上可以住客,容得下三十人住宿。厨房则设专职师傅为客人“打中伙”——这是一种特殊的助餐服务,客人可以自带粮食蔬菜,提供锅灶加工,也可以收小费来料加工菜品。厅柜台还有散酒、香烟、豆豉、酱菜等,一切只为方便顾客,因此生意红火。
1956年公私合营,“福源栈”一次性出资9900银元。成为当时金牛资方出资最多的一家。先生爱国,“抗美援朝,捐飞机大炮”二次,大洋一千六百块,“绿化祖国”捐八百块,各种各样的捐款累计近万元。
夫人金爱芝,马迹乡大屋金人。出身名门,通诗书,少即才女。早年随丈夫汉口创业,初,起步资金困难,为丈夫奔赴筹措。某日,随商会会长祝荪先生往球场街办事,路过万国跑马场。祝先生花一块“袁大头”随意买一注3号马奖券赠她碰运气。夫人果然收下,至星期六搭乘祝荪先生小车至跑马场观赛。夫人慧眼,独关注6号马,时此6号马几乎无人买注,夫人却毫不犹豫,以十块光洋买6号马十注。入赛半程,6号马突然发力,风驰电掣,后来居上,一马当先。
夫人中了头彩,奖金一万银元!
夫人将九千银元收入祝先生汽车内,藏妥,而取一千银元令两个伙计一路往外抛洒,众人涌而捡钱时,夫人与祝荪先生则悄然安全离开了赛马场。
九千银元助季源先生夫妇事业,如虎添翼。
夫人有文化,算术好,懂经营善管理。公私合营后,她是九十多户资方人员中唯一的女经理,主管国营食堂。她把属下二十几个人团结在一起,大家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各项指标都位居整个供销系统之首。夫人也因此被授予市级“劳模”称号,参加黄石市“群英会”。整个金牛镇只有两人获此殊荣。
徐季源金爱芝,是许多金牛人的一个影子。
时有谑语,谓金牛人是黄石、大冶的“犹太人”。其实金牛人更是一群锲而不舍的“牛”;一群有含金量的牛。
金牛商人中,有许许多多的优秀人物,他们共同创造金牛商业辉煌的同时,也共同创造了辉煌的金牛商贸文化。可惜相关史书志书,极少为他们立传。如果再不能及时补救,这些人物的事迹,就真的可能要被永远湮灭了。
我为写作本文,曾恳请吴培先生和徐铁志先生助我搜集相关资料。
徐铁志先生有专文介绍金牛“三儒商”,摘录如下:
金牛街今日头条
被铁志先生称为“三儒商”之首的金南谷老先生,也曾在《黄石文史资料》第一辑中撰文详说“金牛帮”:
“大冶县金牛镇,背倚重山,面向梁湖,在樊口建闸之前,港可行船,通达长江。在过去交通不便的漫长岁月中,金牛是崇阳、通山、咸宁、阳新、大冶、武昌、鄂城七县部分人民(特别是山区人民)的商品集散地,是湖北和江西往来行商的中途站。曾有‘七县通衢’和‘小汉口’之称。金牛镇在过去颇有声望,主要是当时的地理条件优越。金牛的商业较为发达,熟悉商情和从事商业的人较多,他们大生意做不起,本地容不下,于是,有些人肩挑远出小本经营,有些人光身出门寻人雇请,用他们的话说,叫作‘出去混饭吃’。后来在某些城镇有金牛帮,主要是所谓‘出去混饭吃’的人们形成的。他们在某些城镇辛苦经营,从小到大,乃至开设较大的店铺……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,需要有个组织……处理对外纠纷。”
据金先生回忆,在本省蕲春、浠水、英山、罗田、阳新,在安徽的安庆、霍山,在河南归德,在江西九江、修水等城镇是都有过金牛帮的。他在文章中详细介绍各地金牛帮情况时说:
“安吉祥在鄂城,贺谦吉在阳新。这两家都是油盐号,经营百余年,在日本入侵前才收歇,即所谓‘迎牌回家’。毛金城也在阳新开设油盐店,当过阳新县商会会长。泰生恒百货店在本县城关开设有年(同时在黄石也有店子),1920年前后收歇,其老板沈秀林当过商会会长。吴瑞记、吴庆记,在清末民初时,都在英山、浠水开有大店子。他们经营棉纱、布匹、桐油、木油等货进出口。吴康成当过英山商会会长,柯宝臣是吴庆记在浠水的代理人,当过浠水商会会长。姜生茂、姜立茂、邹源兴、吴立生,都是清末民初在浠水经营杂货、布匹、糕点的大店子。吴立生由第二代经营到1956年参加公私合营……在安庆的金牛帮也很有名,一般是经营铁炭油盐,听说有个贺六爷曾任安庆商会会长,其他情况不详。胡石夫在霍山是大商,经营工业品进口,土特产(主要是茶叶)出口,本人当过霍山商会会长,其时间也在清末民初。汤联生油盐店在九江颇有名望,直到日本入侵才收歇,其老板汤鹏程当过九江商会会长。周命之、刘主山,在修水都是大店的老板,先后担任修水县商会会长……清军入关以后,金牛人在河南归德、商丘、开封等地开设丝烟店如雨后春笋,一直到卷烟兴起才逐渐衰落。金牛商人在各地发财回乡的,要算贺舜登最大,他是清朝中期人,他是光身到长江下游一个叫马炭厂(疑为音误)的地方,先是挑担子收废品,后来发展到在下江一带开设三十六个半典当铺,所谓半个典当铺就是一家银号……
“凡是金牛商人较多的地方,一般有金牛同乡会。
“据我幼时的耳闻目睹,金牛人在武汉商场(业)中确实有比较重要的一席地,汉口之麻行、纸行(山羊纸),创始于金牛人,直到晚清之时,麻、纸两业还为金年人所独占。在汉口河街一带,麻行发展到十余家,在汉口草纸街和汉正街,纸行发展到二十余家。金仪卿开设的金大昌麻行,胡定安开设的胡义盛纸行,是晚清汉口麻行、纸行两业执牛耳的店子。他们经营之久,致富之巨,超过一般,闻名全市。
“在外国资本主义商业开始入侵时,即有金牛人在汉口经营匹头(布匹批发商),一言堂(布匹零售商)。那时金牛人在汉开设林春生、致德泰,是当时金牛人在汉口经营洋货布匹的代表店子,也是当时列于汉口这类店子中的大店。还有棉纱号(当时叫洋纱号)若干家,金牛人纪轩在汉口开设的同昌和棉纱号,当时在纱号同业中名列第二。
“在清末民初到武汉沦陷前夕,汉口有条大商店林立的黄陂街。这条街上的匹头店,金年人占十之七八,其中以余模候开设的复咸和、徐和卿开设的仁和店子最大,其资金之雄厚,为武汉匹头同业之冠。后来仁和及金牛其他匹头号还到无锡开设工厂。还有上下两家‘怡和’布店,上怡和雇工百余人,下怡和雇工数十人,这两家店子是与武汉最大的上下两家‘谦祥益’布店并驾齐驱的。上下怡和虽有外帮股东,但其创始人、经理人中有不少金牛人,上怡和经理吴利锋,下怡和经理姜治臣,还有陈淦川开设的复昌祥,在武汉沦陷前,以汉口药材帮里首屈一指。”
金南谷先生留下如此宝贵的历史资料,令后辈感佩不已。
很多年前,黄石电视台制作专题片《金牛客》时,曾采访到一条金牛人走江西的古道。
走江西,是金牛人的另一种经商模式,在金牛,这叫行商,以别于坐商。
那时候,商路有时要经过很长的人烟稀少的山沟,单独行动多有危险,于是,人们便结成商队。或许最初就是简单的长途贩运。比如,挑一担土纸进江西的某地。但肩挑背驼,单向运输,行程长,时日久,显然成本太高。于是,渐渐就有灵活的人以卖土纸的钱,在江西当地购些瓷器山货,运回金牛出售。这样一担去一担回,一块钱的赚头,就可能变成了两块钱的赚头。
再慢慢积累经验,就有更灵活的模式出来——从金牛上一担杂货出发,一路走,一路叫卖;一面卖出自己货郎担里的百货,一面收购当地的土物产。挑着这些随时收购到的土特产继续向前,在适当的地方、适当的时候卖掉那些土物产,又换上别的货物,继续向前,继续销售,继续收购……这是一支不断行走着的金牛客,他们可能没有固定的目的地,却一定有固定的目标——赚钱。
从金牛出发,往西南经秦家畈,金牛人用石板铺成了一条80华里的商道,过咸宁、通山,翻过九宫山进入江西的船滩镇。几百上千年的荒凉,不能湮没这条古商道,在电视镜头下,我们今天仍然可以看到历史的车轮,在那条石板古商道上留下的深深的车辄。
车轮沿着那些车辄,一直走向历史纵深,我们可能会追踪到两千五百年前,鄂君启和他庞大的车队、船队……
那是我们金牛人的祖先,我们的身体里,有他们的遗传基因。
公元前328年,楚怀王即位,封他的亲弟弟启为鄂君。
启,成为鄂王城的新一代主人,他英姿勃勃,风度翩翩。
初临鄂,鄂君启良久徘徊在高河河畔,这位年轻的鄂君,他一定要思考一个迫切的问题:贫瘠的鄂,富裕的路在哪里?
那时候的高河是宽阔的,河水滔滔复滔滔,奔腾不息,直入梁子湖,而后浩浩汇入长江。是的,水,只有奔腾不息,才能彰显它强大的生命力,彰显它的磅礴与豪迈!
同样豪迈的鄂君启,向他的哥哥楚怀王,提出了一个大胆要求:
他要建立一支庞大的商队,开辟一条气势恢宏的环楚商道!
怀王宠爱他的这个弟弟启,但他刚刚即位,对启提出建立商队开辟环楚商道的计划,仍然有些犹豫。直到怀王六年,公元323年,大司马昭阳在襄陵地区大败魏军,夺取了魏国八座城池,举国欢腾!怀王更是大喜过望,觉得必须以一种隆重的方式把这次胜利记载下来。
他想到了批准启的计划,赐予启金节,并在金节上铭文记载襄陵之战。
1957年前后,在安徽寿县等地先后出土鄂君启节五件,其中舟节二件,车节三件,见证了这一辉煌的历史事件。
鄂君启节五件合在一起,呈竹筒状,节面文字错金,各有发9行,共317字。
车节铭文154字:
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,夏囗之月,乙亥之日,王居于茂郢之游宫。大工尹囗以王命,命集尹囗囗,囗尹逆,囗令阢为鄂君启之囗囗铸金节。车五十乘,岁能返。毋载金、革、黾(渑)、箭,如马、如牛、如特,屯十以当车;车如棓(棒)徒,屯廿廿(二十)棓以当一车,车以毁于五十乘之中。自鄂往,庚昜丘,庚邡城,庚囗禾,庚畐焚(或作埜),庚繁昜,庚高丘,庚下囗(蔡),庚居鄛,庚郢。见其金节毋征,毋舍桴饲,不见其金节则征。
舟节铭文163字:
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,夏囗之月,乙亥之日,王居于茂郢之游宫。大工尹囗囗铸金节。屯三舟为舿,五十舿,舿岁能返。自鄂往,逾湖,徒(涉)汉,庚邔,庚芑昜,逾汉,庚郢,逾夏,内囗,逾江,庚囗(彭)囗,庚松昜,内浍江,庚爰陵,徒(涉)江,内湘,庚囗,庚囗昜,内囗,庚鄙,内囗,沅、澧、囗、徒(涉)江,庚木关,庚郢。见其金节毋征,毋舍桴饲;不见其金节则征。如载马、牛、差以出内关,则征于大府,毋征于关。
下图即是1957年在安徽省寿县城东丘家花园出土的鄂君启节原件。
舟节车节的头一句铭文都是“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”,这并不只是要指明铸节的时间,而是要记载那次“败晋师于襄陵”的伟大胜利——商周时期,国家凡遇大事件,都会铸一件铜器,铭文把大事件记载下来。楚怀王铸鄂君启节的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要铭文记载“大司马败晋师于襄陵”这一重大事件。
后半部分是规定鄂君启的船队和车队的规模,行走的线路,哪些物资可以免税,哪些不能免,哪些东西你可以经营,哪些东西不能经营,并规定鄂君启节的有效期为一年,铭文中“岁能返”这三个字,是说拿着这副舟节车节,每年只能免税一次。或者与我们现在说的“年检”大致一样。
鄂君启船队船只数量可达150艘,总吨位约1800吨,车辆可达50乘。这在战国时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。鄂君启节上面标明营运范围以鄂为中心,西至江陵,南到全州(今属广西),北抵河南南阳以北,东达安徽宣城。船队水路经营范围包括长江及其支流汉水、湘江、资水、沅水、澧水与淮水、邗沟等众多河流,总航程超过一万华里,舟船过税关20余处,其中国都、城邑11处,其经营腹地囊括鄂、湘、皖、豫、赣、苏、桂等七省。这样一支车船队规模宏大、路线悠长的联运编队,其水陆联运线是世界上最早有明确文字记载的、系统完整的商业水陆通道,它比举世闻名的修于公元前312年的古罗马亚平通道还早11年。
启,无疑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,大企业家。
贯穿历史隧道,越两千年,我们来到1978年冬,那是一个干燥寒冷的冬天。
又是在鄂君启的故乡鄂王城附近,那个名叫夏仙的村子。夏祖汉几位村民,像他们的祖先鄂君启一样,挑着货郎担,从高河河畔出发了。这一次,他们无意于开辟一条伟大的商道,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一路向南走,卖货,上货,再卖货,再上货。出咸宁,过岳阳,穿长沙,却莫名其妙地终于停在了株洲。
那时候,他们落脚的地方,只是一片滩涂,别说市场,连栖身的棚子都没有。他们却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,找到几块被丢弃的竹跳板,把他们货郎担里的拉练、纽扣、花线一类小百货摆成一排小摊位,晚上也睡在这里,占着这些摊位。
谁也不会预料到,这些竹跳板摆成的摊位,只在十几年内,就会形成一个繁华的大市场。传说,后来在株洲经商的金牛人,多达三万。
更多的金牛人,沿着他们的祖先鄂君启的足迹,走进了汉正街,走进了洛阳,走进了北上广深……
从鄂君启到金牛客,三千年薪火相传。纵观历史,我们似乎有时与古人重叠了,但那真的并非重复,历史进步的规律,总是像这样螺旋式上升。
主 编:向天笑
1、 原创首发,诗歌(除旧体诗词外)、散文、小说、评论、收藏、书画等作品,拒绝一稿多投。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金牛街今日头条
寺庙道观在中国老百姓那里,其实是比五经四书作用更大的“向善教化”,信神,信鬼,信佛,在普通百姓,其实信的都是自己的心。各种宗教的教义到底是什么,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民并不是特别关心,但他们通过宗教信仰,却能够“各因其性分,莫不与善。知人困穷,喻使耕织;因人灾患,劝守仁信……恐人忘善,以事诱之,及人将善,固不以事为累”。
明代末年,马迹乡富户邹守愚,家有老仆名李华山,孤苦一人,木讷愚钝,在邹家为仆近五十年,忠厚如一。邹家人丁不旺,七代单传,李华山亲手带大过邹家两代单传少爷。
崇祯年间,李自成的一队人马,由保安至金牛,掳掠富户,以充军需。邹守愚一家仓皇出逃,妻小失散。李华山背着小少爷崐溟,躲避在一片山林中。不料闯兵包围了那片山林,进林中搜查,抓到了李华山和少爷。
闯兵一眼就看出这一老一幼是主仆关系,便要杀害少爷。李华山连忙扑上前,抓住为首闯兵的马缰绳,痛哭陈情说:“我的主人,七代单传,现在就只有这一根独苗了。你们要杀,请杀我吧,不要伤我的小少爷,他还小!”
闯兵头目为李华山忠义所动,割下他一只耳朵,就把他们主仆放了。
李华山拼死保住了邹守愚一条根,邹家才得后代繁衍至今。
由义士李华山,我想到同村婶娘陈氏。
这位陈氏婶娘与我祖母年龄相仿。膝下有女名“定保”,我称老大姐,先适金牛刘家垴刘书香先生,为续弦。刘家姐夫前妻留下一子,小名玉保,其实玉保五官端正,乖觉可爱,只是以前因无母照顾,从小头上染患癞疮,腥味难闻。
陈氏婶娘却怕自己的女儿黄花闺女嫁到刘家,不能当好继母,嫌弃玉保,作贱了人家的孩子,且害了为妇之道。她老人家竟将这个头患癞疮的可怜孩子抱回我们村,当着亲外孙,由她老人家代为抚养,竟是千般呵护疼爱。
玉保长大成人,也以陈氏为亲外婆。奇怪的是,老鸦泉村新屋老院,一村人竟也认下了这个外甥玉保,没有任何人歧视他。我们从小就都叫他玉表哥。其实我大他一辈,他该称我一声舅舅,只是他年长,大人就教育我们要叫玉老表。
玉老表在我们村长大成人,参加土改,定为贫家,后来还当过我们村的生产队长,他的媳妇一直就是大队妇联主任。
玉老表也非常孝敬陈氏。陈氏后来背上地主成份,玉老表却只认她是自己的亲外婆,谁若敢欺负他的外婆,他就不管不顾与人拼命。因为,是这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太太,疼他爱他,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抚养大。在玉老表的心目中,天底下没有比陈氏更善良的老太太了。
定保大姐后来再嫁金牛街閰姓姐夫,生下亲外甥閰诗景,1967年大冶二中高中毕业。读中学时,也是下笔千言,一挥而就的青年才俊。
李华山或陈氏,都是不识上大人为何物的乡野百姓,他们所能接受到的教育,只有流传于民间的风俗人情,不是四书五经,不是诗书礼乐。然而,若说善良与仁义,又有几人能做到他们那样呢?
信鬼信神,是信人心。心中有鬼则生畏,心中有神则生敬,敬畏既成,则弃恶从善之心立。人有敬畏,方识礼仪。没有敬畏的人,恣意妄为。心有敬畏的人,才知道什么事该做,什么事不该做;什么事不可不为,什么事万不可为。是以敬神灵畏鬼域,是敬光明恶黑暗,非为迷信之说。
这是清代顺治年间发生在灵溪乡的故事——
那时候,天下初定,百姓流离失所,而田园却遍野荒芜。民不聊生,则盗贼蜂起。官家便想招募垦荒,安置流民,这无论如何都是与民休息对百姓有好处的举措。这一日,知县鹿兆图带了二三随从,安步代车,到乡间劝事农桑,招募流民就地垦殖。一行人来到一处名为江家里巷的地方。山间有一伙土寇啸集盘踞,他们听说知县到了山下的江家里巷,立即纠集下山,围住了知县鹿兆图。千钧一发时刻,村民柯启智带领一群乡村青壮年,急冲进来,高呼:“不要伤害知县,他是来劝农垦荒的!”
柯启智率青壮年村民与山贼奋力拼杀,将山贼赶走,县府安民垦荒的大计得以顺利实施,百姓始得安居乐业。知县鹿兆图感其忠勇,表赠柯启智匾额“两朝遗老”,后任知县张中选表彰全村,赠匾额“击鼓崇德”。至光绪年间,这两块匾额还高悬民间。
柯启智山野村夫,目不识丁,急公好义,见义勇为者,几人能出其右?
“知人困穷,喻使耕织;因人灾患,劝守仁信。故闾里相化,耻为弋钓,日勤种值。”是一种纯朴的精神境界,而“沮泽有沟塍,荒皋有阡陌,桑果竹园,如伊洛间。”则是乡俚村夫们的理想王国。
金牛符石乡二里,有耆老谈时宠者,字廷眷。清乾隆七年壬戌腊月初二日卯时生。一生为人急公好义,喜欢探究学习。身居乡村,且读且耕,以节俭治家。起初娶黎氏女,没有生育。有妾周氏,生一子取名逢交。
后来妻子黎氏和妾周氏相继去世,至嘉庆十九年,儿子谈逢交也因病不治而亡。谈逢交生前已婚,娶妻邱氏,贞节而且孝顺,但没有生孩子。邱氏想到谈门香火无继,是她的责任。于是,她就要为自己再娶个婆婆——也就是千方百计劝她的公公续弦再娶。
这一年,谈时宠已经七十三岁了,又娶妻刘氏。到第二年,生一子取名逢接。道光三年,又生个一子,取名逢礼。
道光十年,时宠的儿子逢接娶亲也生了个孩子,取名叫景怀,时宠有了孙子。
道光十二年,时宠又生一子,取名逢用。这一年,谈时宠已经有九十一岁了,所以,小儿子逢用,又有小名“九一”。
九十一岁高龄的谈时宠,耳聪目明如五六十岁,晚年还能背诵古诗文给他的儿孙们听。每年乡间有社赛活动,都会推举时宠公为祭酒。他也乐而为之,虽是拄着拐杖,步履有点婆娑,可他每次都会敬酒互祝,尽兴而归。
道光二十二年壬寅,谈时宠公一百零一岁。月朔,忽然自言自语说:“有仙人召我了。”这时候,他让家人烧好热水,他款款沐浴,换上新衣冠,端坐而去。
时为道光二十二年壬寅三月初三日辰时。
谈时宠七十三岁丧妻亡子,眼见一门香火断续如悬丝,却终能恢复门庭,子孙满堂,何也?随遇而安,澹泊乐观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时宠续娶刘氏时,已是七十三岁,照常人看,垂垂老矣,悲观厌世,便会一蹶不振。可时宠泰然处之,九十一岁尚能得一子,恐怕与他的处世态度不无关系。
然则,这一切真的就与神灵无关吗?神灵者,人心也,行善积德,与人方便,恩及邻里,神岂不知?
主 编:向天笑
1、 原创首发,诗歌(除旧体诗词外)、散文、小说、评论、收藏、书画等作品,拒绝一稿多投。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